【薮慧】小行星
写给嘎嘎的小作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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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格外冷，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冷。伊野尾一个人出门，把垃圾放到回收处，再调头准备回家。脚踏上楼梯的一刹那，他改变了主意。紧了紧身上并不厚的衣服，往外面商店走去。他已经在家浑浑噩噩睡了好几天，没有吃一顿像样的饭菜。这并不是他的常态，而是他对永远都不顺利的感情生活的抗争。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，当然他也是对薮宏太这么说的。
薮似乎对他第一次失败的感情漠不关心。只是形式化的要他多喝热水。伊野尾没有再回消息，他把手机一扔，颓废了五分钟。冷静地思考水为什么要烧开了喝，这又是哪里听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知识。
他终于挪动到了便利店。他哆哆嗦嗦进去，买一份便当，再哆哆嗦嗦地去结账。店员悄悄地打量他，眼神中流露出对不会做饭的单身男性的同情。伊野尾不去理会这样的眼神，提起便当就离开了。出了便利店，又被裹在冷风里。只是回家那么几百米的距离，突然变得遥不可及。伊野尾暗自后悔，又不得不咬牙走。
风吹得他失去知觉，又让他清醒冷静。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所谓抗争其实毫无意义，只是徒增烦恼罢了。不然此时此刻他应该在家里温暖地吃一顿热饭。而不是冒着冷风，衣着单薄地去买一份冷掉的便当。
他决定第二天就去找光，学习一下怎么料理冰箱里那些冷冻的菜和肉。冰箱里为什么会有菜和肉，伊野尾记不大清了。就像他记不大清今天以前的那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样。他只记得自己是失恋了。对方说了什么，做了什么，他其实一概不知。他的大脑告诉自己，你记得自己失恋了就行了。
失恋究竟应该怎么样呢？是大吵大闹，还是安安静静。
回到了家里，感受到了温暖，伊野尾还是想不明白。究竟是哪里做错了，才让薮觉得自己失恋了并不是什么大事。
不知道是不是伊野尾通知了每一个人他分手了。总之伊野尾的朋友都自觉沉默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。只有八乙女发过来一条消息问他如何。伊野尾回了个很好。他没有办法说出自己不好这种话来。对面似乎也料到他这样的回答，只有事无巨细地叮嘱他要放松心情。伊野尾回了个好就再无后话。
薮登门拜访让他有些猝不及防。明明自己应该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无法自拔，却还要抽出微笑面对亲自来上门催稿的责编，这太难了。伊野尾哈哈干笑两声，问这位“不速之客”怎么还亲自来家里催稿。
“光自作主张给你请了假。”薮宏太来者不善。伊野尾赔笑道，“这就写，马上写。”
薮皱眉。他从没见过伊野尾这个样子。平时就哪怕要开天窗，伊野尾也就是踩着死线泰然自若，哪有这幅慌乱的样子。看来失恋的打击并不小。
伊野尾早就躲进书房，薮只能自顾自坐下。伊野尾的家他比伊野尾还要了解，甚至伊野尾偶尔没带钥匙还是他打车来用自己手里钥匙开的门。他会往伊野尾家里带零食和食物，哪怕自己家冰箱里只有一瓶酱油。他自信伊野尾能做好饭喂饱自己，却不想两个人其实厨艺相当。
你看，连我都不能完全了解你。薮想，你要其他的人怎么读懂你。
伊野尾挤牙膏式地赶稿。一小时写了三行字，然后又完全删除。他实在是写不出什么香评，他现在面对门外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所措。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嗅觉。当然这只是他自以为是。
又憋了两小时，他磨磨蹭蹭写了五十个字，终于累了。他溜出书房，却撞见了客厅里在看球赛的薮。伊野尾看看窗外，天已经黑透了。
“你还不回去？”伊野尾发觉自己有些头重脚轻，身体开始飘飘然。薮盯着他脸上可疑地红晕想，自己今晚可能回不去了。
“你怎么不回答我话？”伊野尾皱起眉，声音很轻。他发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已经被放空，每走一步，似乎是踩在云端一样不真实。
薮起身上前，掀起他的刘海，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。彼此的呼吸交缠，伊野尾有些不知所措，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，却不想后腰已经被一只手拦下。他们的距离太近了，近得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。屋子里一下子安静，只有呼吸声平缓流动。
“你发烧了。”薮放开了伊野尾，“去睡会吧。”
伊野尾有些站不稳，甚至有些听不清楚薮说了什么。他满脸迷茫地回了一声，“嗯？”尾音上扬，但是很轻。排除了故意装可爱的可能。
“去睡觉。”是一声命令，但是语气温柔。伊野尾难得听话，乖乖转身，回房。
薮叹了口气，很轻很轻。
伊野尾失恋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。作为伊野尾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，他总是乐于跟自己分享一切，包括恋情。不过薮总是表现得不感兴趣，漠不关心。他也难得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。没有人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如何跟别人谈恋爱有兴趣。
不过伊野尾也算是倒霉的，第一次谈恋爱就彻彻底底失败。然后还把自己谈成了重感冒。薮深表同情，决定用给他量体温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同情。
伊野尾瞪着眼睛说自己睡不着。
薮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边上，监督他吃下退烧药，然后说我唱歌给你听吧。他终于看见伊野尾脸上表现出一点笑意。伊野尾拽过被子，只露出一双眼睛。他说你把我当小孩子吗？要听摇篮曲的那种。
“那你就闭上眼睛睡觉。”
薮没有唱歌，他只是轻轻哼着一段旋律。屋子里静得只有他哼歌的声音。
半晌，那双闭上的眼睛睁开了。伊野尾蒙在被子里，用薮很难听清的声音说，“你知道吗，你很像那种，海妖。用声音蛊惑人的那种。”然后就睡着了，毫无征兆。
伊野尾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。特效药给了他很久以来都没有得到过的好的睡眠。梦里薮一直在他旁边哼哼，但是不令人烦躁，反而安心。
光在一个小时前发消息问他病好了吗。伊野尾捧着手机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生病了的，然后就听到卧室外面收拾垃圾的声音。
踩着拖鞋出门，薮把他桌子上的垃圾往垃圾袋里塞。见他出来，头也不太抬地说了一句早上好。伊野尾揉揉眼睛说哪里还是早上。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。
“你也不用太为那件事伤心了。”薮难得对这件事情发表意见，“生活总要继续的。”
“嗯。”伊野尾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安慰，毕竟一天前这个人还让自己把水烧开了喝。“你说的对，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。”
薮发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突地跳。还有下一个？不能再有下一个。
“跟我谈吧，知根知底，保证忠诚。”薮说这句话时尽力表现得云淡风轻，尽力不让自己的语速因为激动而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。这一刻的他突然有些煎熬，只希望时间能一键快进到明天，眼下无论伊野尾回答什么，他都不想知道。他怕答案不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。
时隔三天，光终于收到了伊野尾的稿子。也不能说终于，毕竟伊野尾的病假还是他去找主编请的。伊野尾看上去已经走出了失恋的阴影，心情不错的样子。倒是主编那边愁云密布。
“我跟他告白了。”薮拍了拍脑门，“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冲动。”
“他怎么说？”高木摆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。
“他说哦。就一个字，哦。”
“……”
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，唯一的不同就是气温比昨天升高了一摄氏度。伊野尾结束工作，给薮发去消息：一起吃饭吗？
那边回得很快，似乎就是等伊野尾主动联系他一样。
「为什么要去吃饭？」
「不见面怎么谈恋爱？」
“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恋爱，也没有失恋。”光面不改色地戳穿了伊野尾的谎言，“你在气他。”
“是的。”伊野尾笑了起来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“保密。”
马上就开春了，又是一年好春光。
